從雄中到全國——作文，或許只是個形式，而生命，才是之所以需要提筆揮灑的核心價值

這篇，我想表達的，就僅是感謝，感謝，再感謝。

從校內賽、市賽到全國賽，一路上或許充滿荊棘，但如今驀然回首，那曾經荒蕪的土地上竟綻放了萬紫千紅。論努力及付出，我很確定的是，其實我是沒什麼資格享受如此盛景的，只能說，上天很眷顧我。（也所謂「出來江湖混總是要還的」，人生中有捨有得，大抵也是種趣味。自然就看開這次段考爆掉這件事了。）

約莫四、五月時分吧，默默的接受了國文老師的推薦，默默的以潦草的字跡、「反正也不會得名吧」的態度簽下了切結書，默默的思考要如何在兩三個星期內把之前寫作的手感找回來。於是，以此為藉口跑到圖書館借了朱天心的《擊壤歌》，一直很想看的一本書。爬梳朱天心在北一女度過的絢麗青春，咀嚼她多情的筆觸和豐沛的情感，雖無緣完成那本青春記事，但讀時讚嘆於那純熟的寫作技巧、細膩的觀察和體悟，於我而言已是滿足。

就帶著這本沒有看完的書的記憶，我站上了校內賽的戰場。

一個半小時度過，我只依稀記得，自己在前二十分鐘幾乎不知如何下筆，不知是無法緊握一個個快速飛馳的思緒？還是腦筋一片空白，毫無立足點可言？總之，這篇〈鑰匙〉雖讓我勉強撐過了三張六百字稿紙大關，但走出考場，前所未有的空虛與無助似乎硬生生的將我與作文繁花似錦的世界隔絕了。

結果，不到兩個星期，成績揭曉——第二名，第一名從缺。我那連自己都認為不知所云的曠世爛作，就這樣被釘在校內布告欄任人批評譏笑。好吧，縱使之前那張胡亂簽下的切結書並未註明第二名是否有義務參加市賽，但就這樣硬著頭皮去吧。

接下來，每次作文的練習，都是絞盡腦汁的搾乾，都是江郎才盡的掙扎。

科學班的暑假從不比平日更悠閒，為了作文市賽，被迫在滿滿的時間表中「硬擠」了一個撰寫作文的時段，才能給老師一些交代；當然，如此敷衍了事的態度也總是在批閱後的作文到手之後，將我的信心擊潰。凝視著滿江紅的批閱痕跡，細讀著老師對我作文的批判和建議，我害怕自己再也沒有勇氣提筆，我擔心自己會在滿山滿谷的教科書中喪失了上天曾賜予我的禮物。

這段時間的心情十分掙扎，課業表現並不理想的我，需要投入更多時間讀書、消化知識，眼前也有大大小小的自然科競賽想要嘗試，有龐雜的專題內容需要思考，大可以將此次作文比賽作為一個休閒活動便可；但，既然需要花這麼多時間練習作文，到底要不要把得獎當作我的目標？

我何嘗不想全力以赴？但代表學校出賽從不在我的高中目標之中，我要成全這場意外嗎？還是專注於我該著眼的科學領域，作文比賽就得過且過的入場、寫作、交卷？

那天，因報到時間稍稍遲到而緊張不已的我，在「比賽開始」的洪亮聲響在偌大的體育館中迴盪時，翻開題目卷，一鴻止水竟在我的心中匯集——〈生命的態度〉，一個我尚能快速上手的題目。

生命的態度，在於緊握心跳的每分每秒。

生命的態度，在於「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

生命的態度，在於愈挫愈勇的韌性。

洋洋灑灑的寫了兩頁半的作文紙，還差點未能在九十分鐘的限制中將文章收尾。為何這個題目能讓我如此慷慨激昂，一舉創下了我競賽作品中篇幅最長的記錄？天啊，那天早上的行雲流水之勢，簡直與暑假的腸枯思竭形成強烈的對比。

出場之後，言道「盡人事，聽天命」，就跑到玉井烤肉去了。約莫晚上九點，同學竟比我早得知比賽結果：這次，沒有從缺，扎扎實實的掄元，我踏上了一個我心知肚明自己不應該站上的高度。

「要去比全國賽了呢，開心吧」指導老師簡短的提醒我要繼續練習的事實。

在教育局舉辦的培訓中，遇到了許多國高中的同儕，不僅字跡工整、產量驚人，思路之敏捷與見識之廣闊都讓我驚異萬分。姑且不論練習作文的投資報酬率高低，在這個過程中，我逐漸對自己的弱點更加明瞭：能在校內賽取得代表資格，並非因為我的作文出類拔萃，而是因為我寫出了男校同學難以描摹的感性文字；能在市賽奪魁，並非因我的寫作能力十分全面，而是因為那個題目恰好與我一見如故。雖說我在求學階段的每個時期，擅長的文風截然不同，但現今的我論述能力太過薄弱；或許在五十分鐘的會考式作文中，我的內容與字數勉強能稱是篇巨製的駢驪文，但在一個半小時的競賽時間中，能力便是高下立判了。

度過了幾次的培訓，簡單練習了較不拿手的題目，撐過了大部分的段考（即使事後證明我只是個戰死段考沙場的小卒），11/30，當大家著手準備公民段考時，我匆匆扒完便當，焦頭爛額找到了我的身分證，就跳上開往嘉義的遊覽車，一路搖搖晃晃地讀著公民、帶著感冒到了飯店。

而全國賽本身確實是震撼的。

比賽前的檢錄區由一個個平凡的塑膠椅排列而成，但當所有的選手就座靜待入場時，每個與我比肩的，都是一個個熱愛筆耕的生命，每個紅色塑膠椅上乘載的，都是一個個躍動的獨特靈魂。當時的我宛如誤闖名人堂的小球迷般，襲人的莊嚴與神聖縈繞腦海。

我忍不住閉上雙眼，一吸一吐間，聆聽那沉沉的心跳聲，嗅聞那四處飄散的劍拔弩張，直到「高中組學生，請進場」拂過耳際。永慶高中的體育館大得懾人，整齊劃一的桌椅與市賽稍嫌凌亂的場地配置有著天壤之別，舞台上宛若衛兵炯炯站著的工作人員暗示著全國賽的一絲不苟，我著實被這股崇高逼人的氣氛壓迫得難以喘息！但或許，能踏入這個風雲際會的殿堂，對我而言是此生唯一的機會了吧，更要將這樣緊張、畏懼的心情烙印心底。

接下來的九十分鐘，是個成者為王、敗者為寇的搏鬥，而我，只是個在擂台上高舉雙手的失敗者，無人聞問、無人惦記，只有一紙薄如蟬翼的表現優異證明書，讓我在教育部資料中留下個無足輕重的名字。

是國小三四年級的導師！！竟然還記得我QAQ

總之，謝謝推薦我參加作文校內賽的思玗老師，在我因自卑而退縮時的堅持，並在培訓過程中給我莫大的鼓勵，讓我能挺過漫長艱辛的路程；謝謝我的培訓老師麗槿老師，時時督促我不能歇下手中搖動的筆桿，在我幾近被課業壓力噬沒時給我繼續寫作的動力，讓我能一路走到這裡；謝謝在全國賽巧遇的國小導師靜宜老師，為我比賽添了份小確幸；謝謝父母對我無怨無悔的支持與照顧，讓我在迷失時能撥開重重雲霧而重得光明，讓我在培訓之路上毫無後顧之憂……

而比賽那兩天，我最感恩的便是與我同是高中作文市代表的雄女學姊了。

都留著短短的頭髮，都是沒有老師或家人陪伴的女生，都是第一次參加全國賽，都正身處課業的水深火熱之中，都曾有段對自己而言意義非凡的故事……那兩天，我們同桌吃飯、比鄰讀書、共枕而眠（煽情，但我覓不得更貼切的詞彙了），一起到永慶高中勘查地形、一起在長庚科技大學度過漫長的等待時間、一起溜到舒適的演藝廳內午憩片刻，彼此在廁所外等待、彼此為對方療傷、彼此分享男校與女校的獨特見聞……謝謝她，包容我夜半時分連珠炮似的咳嗽與擾人清夢的囈語，關心遭病魔纏身的我，陪我天南地北的聊了一個早上，從作文到閱讀，從物理到數學，從課業到同婚，大概是我此生中最暢所欲言的時分了吧。不諱言的，著實有種相見恨晚之感啊！

如學姊所說，作文競賽之所以難，不僅要對於題目有精闢見解，更要剛好符合評審老師的口味，確實，獲獎是需要天時、地利、人和三者皆具的。但，作文，或許只是個形式，而生命，才是之所以需要提筆揮灑的核心價值。